两个叔公负责给路祭的村民派发毛巾和香烟。
说是路祭,一路上大部分人家都是放鞭炮,只有最亲近的人家搬了桌子,上摆着瓜果点心酒水若干,最中心是一条白水煮过的大肉,祭神的香便插在这肉上,告庙的队伍在此很是停了会,做了场小法事,等亡人享受完供奉又开始出行。
再后面便是打着各色花圈、球花的孝子们了,看一个家族的人数寡众,亲友人脉只需看这个队伍就知道了。
道人们离开了祭台,吃饭的家伙什是不能丢的,吹拉弹唱,锣鼓喧天,张一凡还穿那件红绿的褂子,手持招魂幡在前面领着,那幡在他手里一忽儿一忽儿的转着圈圈。
后面紧跟的是捧着奶奶遗像的大姑,大伯等这些我最亲最爱的家人们。
走在最后面的是舞龙的队伍。这个舞龙可不是叫花子小打小闹的场合,一二十米的大龙需得几十个人才能舞得起来。
再就是看热闹的了,中国人的天性,很有些老人跟着我们到了河边,这河上原是有座桥的,那是安溪村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通道。那年发大水冲垮了。
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庙中,乌拉拉塞满大殿,花圈、球花也可以暂时放下了。
道人们领着我们这些孝子祭神,又是一通莫名的咒文,这些我们是不管的,只在他们身后做个磕头虫。
祭祀结束道人们跳起不知名的舞来,锣鼓唢呐声是不能少的,五六个道人脚踩七星相互穿插、旋转、敬礼,随着音乐的急奏,道人们的脚步越来越快,煞费工夫,这便是所谓的跳大神了罢。
这些张一凡是做不了的,早脱了道袍,站在一旁闲闲的看热闹。
之后便是舞龙了,随着绣球的引导龙身穿插,做出扭、挥、仰、跪、跳、摇等姿势,活灵活现一条大金龙在眼前腾飞,这是祭祀,也是祈福。
回家时是不能走原路的,那不吉利,只得选了狭窄的田间小路来走。
出家门时还太阳高照,这会儿便下起小雨来了,这路边满目绿油油的新稻,并无个什么遮雨处。
我急急的小跑了起来,大家都在跑,于是也就显得我不是那么急切了。
吉儿喊我:“姐,你等等我。”
“姐,不是最爱雨中漫步吗,还说什么——初经一雨洗诸尘。现在怎么也想着躲起雨来了。”吉儿笑问。,
从来吉儿总是最懂我的。
爱的,我从来最爱雨,爱那雨后清灵的空气,爱那大雨洗后的世界,一切是那么干净,我也就干净了起来。
可是我在找人呐,我的那个他一忽儿功夫便消失在人群中了,明明刚刚还在呢。
于是我急急的跑了起来,并不理吉儿的叫喊,也不管那本就潮湿的小路被雨淋后的泥泞。
——找到你了。
看着身前大跨步,走得笔挺的人儿,我轻嘘一口气,胸腔里鼓噪的想要跳出的心脏也便安静了下来。
然来你一直都在呢,我想:也不知是哪个懒家伙把花圈扔在了路边,却正好被这人捡来当了斗笠,害我一顿好找。
我的脸上不自禁露出一个旋儿,绽出了鲜花,心里暖洋洋甜滋滋的。
喊一声“哎——你让让,我要过去。”那声里也是带着甜的。
张一凡听见后边有人喊紧走几步侧了侧身,我便快快从他身边穿过,在这羊肠小路上疯跑起来。
我觉得我的心脏又要跳出来了,刚刚我们是那么靠近,我摸到他的衣角了,我还闻到了他身上大雨洗后带着泥土的清香,我觉得我又要燃烧起来了。
然后我便第一个跑回了家门,不想刚进家门雨便停了,远远地天边挂出来一弯彩虹,这可少见。
不久大部队也陆续回来了,道人师傅们一进坪里又挑起了庙里跳过的舞来,他们跳的那么欢快,旁边帮忙的师傅们都叫起好来。等他们跳完总管的叔公便送上香烟和红封。
吉儿却再不理我了,从来我们最亲的。
我伤了她的心吧,真是不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