裝敛的师傅说要封棺了,叫我们去进行最后的诀别。
棺木是爷爷重病时一并打的,并不多贵重,就是山上最常见的老松木,胜在结实,到如今也有几个年头了。
这两日请了漆匠重上了黑漆,两头的福寿二字红得发亮,棺木里面是红色的,最下面铺了厚厚的石灰,然后再层层铺上白色的石棉纸,穿着寿衣的奶奶便躺在那纸上面,被纸包裹起来,再紧紧的铺上一层厚石灰压出些花儿开,只露出奶奶带着帽子的面容。
奶奶睡得那么安详,脸色红润,嘴角带点儿欢喜的浅笑,还是那个好看的老太太。
姑姑和妈妈她们都那么激动,仿佛多哭几声,多掉点金豆子便可以叫醒沉睡之人。
我只得紧紧的抱着妈妈把她拖开,二十多年的婆媳,吵过闹过终归是最亲的亲人。
封棺之后又是一通法事,血缘关系稍远的亲戚都走了,只剩下家里人和帮忙的。终于到了半夜,白水煮过的面条用不锈钢的桶装了,猪肉剁碎炒出的浇头,乘上一碗鲜香扑鼻,咸辣适中,吃完浑身暖烘烘的舒坦。
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,我自告奋勇要守灵,叫长辈们也舒舒服服睡上一觉,一个个眼里冒着红血丝,叫人看了实在难受。
这夜好静,明明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喧嚣不断,一下子仿佛换了一个世界,连个虫声都没有。
灵堂里挂满的布幔在清风下仿佛透着鬼影,我却并不害怕。
我从来都是个傻大胆,不我只是相信奶奶会保护我,陪伴我,一如往常。
守灵实在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活计,关上大门,把所有黑暗与绝望伤感也一并关在门外,我坐在那里,背靠着墙,装着奶奶遗体的棺木就在我对面,在两张长条凳上,棺下点一盏长明灯。
老灯泡的光透着黄照着灵堂上奶奶带笑的照片,两只白烛与香的焰光在风中摇荡。
我需得不时换下新的香烛,丧事期间不能断了香火,这便是守灵人的任务了。
不知何时我趴在椅背上睡着了,我以为我会梦见奶奶,谁想一阵好眠,直到父亲来替我。
父亲从来都少言,从前我总以为父亲不喜欢我,不然为何看见我他总紧皱着眉头。
但到底他是我父亲,我最亲最爱的父亲,他并不舍得自己的闺女孤零零一个人默默熬夜,哪怕这是我求来的。
后来我便知道了父爱无言。
次日清早招呼乡邻亲朋吃了豆腐饭,奶奶便下葬了,和所有的葬礼一模一样。
奶奶葬后,烧了灵屋长辈们又把我们这些小辈赶出了家,这一走便是两个多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