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叶散发出芬芳后,蔺青梧第二次将泡茶水冲入泡茶碗中。茶叶渐渐地被茶水泡开,叶子在茶汤中舒张,如同枝头生出的新芽般,叶底一抹玉白的光泽更似新叶,晶莹透亮。
“发芽了。”梁涣兮喜滋滋地偷偷牵住蔺青梧的衬衫,说。
蔺青梧对他宠爱地笑了笑,用分茶勺将茶水均匀地匀进面前的品茶杯中。一个个白瓷茶杯如同花骨朵一般落在老锡茶托上,茶汤清澈光亮,在灯下仿佛有一抹春意盎然的鹅黄色。梁涣兮在那位漂亮阿姨的帮助下,将这些茶分给了席上的长辈们。再度来到爷爷奶奶的面前,梁涣兮依旧不敢直视他们的双眼,他低着眉眼,小心地捧着茶托,将茶奉给二老。
“爷爷喝茶。”待蔺知攸把茶接过以后,梁涣兮立即从漂亮阿姨的奉茶盘中拿起另一杯,“奶奶喝茶。”
王如拭接过茶,在梁涣兮将要离去时,再度毫无征兆地问:“你上学了吗?”
梁涣兮点头,答说:“我上大班了。”
“嗯。”她进而问,“在哪里上幼儿园?”听见梁涣兮报了自己的幼儿园名称,她扭头看了丈夫一眼,继而又看向儿子。末了,她垂眸饮茶,品赏完毕后,对梁涣兮说:“去青梧那里吧。”
梁涣兮如获大赦,马上点头,很快地回到了蔺青梧的身边。
茶席在蔺青梧泡的这道茶以后结束了,茶友们回味着席上出现过的几道茶,分别作出评论,最后将魁首之名赠给了最后一道安吉白茶。梁涣兮乖乖地听大人们说话,不敢插嘴,听到最后才明白原来刚才有比赛,而他的爸爸得了第一名!意识到这件事,梁涣兮的心里自豪极了,几乎要拉住蔺青梧的手夸他厉害。可是,大人们都十分吝啬,一个个如同茶水一般清淡,连夸奖的话也说得不太高兴的模样,让梁涣兮满腹糊涂。
他的糊涂很快被打破了,因为他发现自己没能喝蔺青梧泡的那道茶!想到这里,梁涣兮不禁着急了。但茶汤已经撤下,他肯定不能喝到,他不由得偷偷地埋怨蔺青梧居然不给他分一杯,在蔺青梧送客时,闷闷不乐地等在屋子里。
送客完毕,蔺青梧与蔺知攸夫妇回到美术馆内,正见小人低头对着墙壁生闷气。他走过去,柔声问:“涣兮,怎么了?是困了?”
“爸爸,”梁涣兮回头,惊讶地发现爷爷奶奶也在,脾气顷刻间全没了,只剩下紧张,“爷爷、奶奶。”
王如拭见他已经害怕得牵住了蔺青梧的裤脚,嘴角露出端庄却疏远的微笑,问:“涣兮,他不是你的亲生爸爸,你还记得吗?”
梁涣兮喉咙发紧,半晌才小声地吐字:“记得。”
“记得就好。”王如拭抬眸淡淡地瞥了蔺青梧一眼,又对梁涣兮继续和蔼地说,“你永远都要记得。”
蔺青梧永远都记得,他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,没有他们,自己断不会拥有现在的生活,所以他此生必须感恩戴德。他的眉心不留痕迹地微微一蹙,对蔺知攸说:“我送你们回望京吧。”
“孩子上学固然重要,但你不应该接那些工作。”蔺知攸不答反说,“你的才华不应该浪费在实用主义上。有什么需要,只管和我们说。”
蔺青梧沉吟片刻,谦卑地说:“谢谢爸爸,但我也只要熬过这两年多就好。等到时候我们离开析津,他上学的费用自然会降低,而且再过几年我可以领养他,也会更轻松。”
王如拭冷漠地说:“养一个小孩从来不是什么轻松事。”
梁涣兮的小手将他的裤腿抓皱了,蔺青梧低头看见,一时无语。
“找一个人一起帮忙,倒是可以分担不少压力。”王如拭轻描淡写地说,“家里也会帮你。”
“我才二十四岁,这点苦不算苦。”蔺青梧淡然地笑,哪怕见到王如拭的脸上如覆白霜,依旧说,“我自己能行。”
闻言,蔺知攸沉了沉气,道:“时间也晚了,你们回去吧。我们的车也过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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