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蔺青梧诧异地看着他。他的眼神认真笃定,分明不是赌气的模样。“为什么?”蔺青梧依然记得梁涣兮在梦中喊妈妈的声音,他原以为这孩子的内心深处渴望着母爱,“你是不是觉得,有了新妈妈就背叛了原来的妈妈?所以不想要一个新妈妈?”
“不是!”梁涣兮生气了,他跺脚,急道,“我就是不想要妈妈!我只想和你在一起,不要别的人!”
蔺青梧再次愣住,原来,他不只是不喜欢堀杏而已。梁涣兮不喜欢任何可能加入这个家庭的可能。蔺青梧沉吟片刻,微笑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他抹掉梁涣兮满脸的脾气,打趣说,“刚才不是说了只是‘如果’吗?别生气了。”
梁涣兮一怔,眨巴了两下眼睛,才回想起蔺青梧确实说过只是如果。他为自己的干着急感到害臊,不好意思地低头讪笑。
“好了,挺晚了。你得睡觉了。”蔺青梧换了话题,督促说,“你去喝一杯牛奶,然后睡觉吧。把作业拿过来,让我看一看。”
终于可以和平常一样喝完牛奶睡觉了,经过一番波折,梁涣兮放心了一些。他依言把自己的作业拿给蔺青梧检查,又自己冲了一杯热牛奶,捧着杯子来到蔺青梧的身边坐下。
“爸爸,这里有一道题目好奇怪。”梁涣兮指着数学作业本,“分子不是比分母小吗?可是这道题算出来,分子却比分母大。为什么?我看答案也是这样写。是不是课本印错了?”
蔺青梧微微一笑,用铅笔在自己的设计图上写下了一个带分数,解释道:“分子比分母大的情况,叫做‘假分数’。你也可以这样写,把分子除以分母,除不尽的部分留下来做分子,整数写在前面,这样叫‘带分数’,是假分数的一种形式。”
梁涣兮了然地点头,又问:“这两个有什么不同吗?”
“没什么不同。”蔺青梧耸肩,“如果你写成带分数的形式,看起来或许会聪明一些。”
听罢,梁涣兮眨了眨眼,狡黠地笑道:“那我要写成这样。”话毕,他立即放下牛奶杯子,把作业拿走做修改。
梁涣兮虽然性格内向爱哭,可十分争强好胜。蔺青梧知道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孩子性格相对来说会比较懦弱,但这份好胜的个性究竟是从了谁?眼看着梁涣兮改作业,一个身影再度浮现在蔺青梧的脑海里,令他的内心微微颤抖。
蔺青梧想起了锡红杉。因心里有了这个念头,看着梁涣兮的侧影,蔺青梧越发觉得梁涣兮像极了小时候的锡红杉。难道梁涣兮真的遗传了亲生父母的个性?蔺青梧皱起眉头。
他已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想起锡红杉。一开始,蔺青梧也并非因为梁涣兮是锡红杉的小孩才决定抚养他。如今梁涣兮却开始无声地提醒蔺青梧,他是锡红杉的孩子。
锡红杉去世的消息,蔺青梧一直没有机会向梁涣兮说。现在的梁涣兮似乎已经不再想念他的亲生父母了,是否应该在这时告诉他?另一方面,梁楚雨真的人间蒸发了。
他和梁涣兮越来越熟悉,熟悉得不再需要别的关联做纽带。蔺青梧如今回首,反而难以相信自己当初究竟为何做了这样的决定。
“爸爸,”关灯以后,梁涣兮依然在床上翻来覆去,隔着蔺青梧的设计桌,他试探地问,“我可不可以跳级?隔壁班有个男生已经跳级了,他的成绩还没我好。”
蔺青梧正在思索如何适当地改变对梁涣兮的教育方式,闻言抿嘴一笑,问:“为什么想跳级?老师教的,你都会了?”
由梁涣兮自己说出口,自然很不好意思。他扭捏地翻了翻身子,哼哼道:“嗯,每天上课都好无聊,我想学新的东西。爸爸,你能不能跟老师说,让我跳级?”
如果孩子能够跳级,倒是可以省去一年的借读费用,蔺青梧又何尝不想如此?“涣兮,你是借读生。”蔺青梧遗憾地提醒他,“你还记得为什么吗?”
“记得。”其中的原因是梁涣兮的心病,他不情不愿地说,“因为我没有户口。”他和其他小朋友最大的不同,不只是他没有妈妈——他不是班上唯一出自单身家庭的小孩,却是唯一一个借读生。原因只有他和蔺青梧知道:直到现在,他还是个没有户口的孩子。
“因为我没有结婚,法律规定未满三十岁不能领养小孩,所以我一直没办法给你上户口。我不是你的法定监护人,没办法帮你向学校提出跳级申请。”蔺青梧语重心长地说这些对梁涣兮来说太复杂的事。
看来想要跳级,必须得蔺青梧正式地领养他。梁涣兮多想那一天快点到来,自己可以真正地成为蔺青梧的小孩。
可是,如果为了那一天快点到来,蔺青梧需要结婚,那么梁涣兮宁可再多等几年。“那算了!”他满不在乎地说,“睡觉!”
想不到他这么轻易便放弃了,蔺青梧诧异得很。梁涣兮说完这话,再无声息,让蔺青梧哭笑不得。看来这孩子也只是想一出是一出,蔺青梧好笑地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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