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梨默默地选择性忽略了他。
苏詹的那些老基友,她大部分都见过,这群人大部分都是分居各地。每年的过年时节,大家都是直接去目的地会和,从来没有在机场等的习惯。
苏梨就这样一路揣着好奇心到了机场,最后在候机大厅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,很瘦,一直背对着他们,看起来就像是喧嚣的候机大厅里一处寂静的孤岛。
“……陆倾?”
苏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他怎么会在这里?
她还没有反应过来,只见爸爸已经穿越重重人群,径直走到了陆倾的面前。
几秒钟之后,陆倾从座位上站了起来。
他今天换了一身她没有见过的装扮,黑色的衬衫搭配黑色的裤子,瘦削的身体被新衣裳勾勒得修长优雅,看起来有几分陌生。他转过身,目光精准地逮住了原地发呆的苏梨。
他张了张口,目光温润。
候机大厅纷纷扰扰,声音根本传不了那么远。
苏梨感觉自己还是听见了,他再叫她的名字:苏梨。
苏梨木头人一般踱步到了陆倾身旁,呆呆地问他:“你……怎么在这里啊?”
陆倾说:“追债。”
苏梨:“???”
陆倾说:“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粗壮的大腿,必须要抱紧一些。”
他眼底盛了一点水润的光,嘴角眉梢荡漾着温软一丝温软的笑意。
苏梨呆了呆,感觉脸上蒸腾起了热晕。
下一秒,她的脑袋就被一只大手摁得偏离了陆倾的视线范围。苏詹凉飕飕的声音响起来:“有一件事情请务必搞清楚,目前为止你们的大腿都是我。”
他盯着陆倾,满脸的不如意。
陆倾低头笑了笑,没有出声。
想吃间,广播里响起了登机的通知。
苏詹就着原来的姿势,一路揪着自家的小白菜走向登机口:“登机了。”
“爸、爸爸……”
苏梨踉踉跄跄被拖着朝前走,头发凌乱得快要炸毛了。
苏詹的新秘书洛棋看完了全程,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。他的目光落在陆倾身上,问他:“陆……先生,您的行李需要我帮忙搬运吗?”
“不用。”陆倾摇了摇头。
洛棋看着他薄薄的双肩包,想了想道:“旅途中有任何需要添置的,可以跟我说。”
“谢谢。”陆倾轻声道。
陆倾紧随着苏詹的脚步进了登机口。
洛棋的目送着陆倾的背影,无奈地耸了耸肩:看来今年的旅程正确打开形式是保卫萝卜啊。
苏梨的心跳过了很久才渐渐平息。
她很庆幸,机舱内的座位与座位之间的过道比较宽,每个人拥有一个小小的个人空间。这个空间虽然不至于密闭,不够如果不特别调整座椅的话,一般来说只能看见对方的脚而已。
旅程很漫长。
苏梨小小地睡了一觉,醒来机场内安静极了。
她仿佛做贼一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一路偷瞄:
爸爸似乎是在处理公务,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上的数据;
那个叫洛棋的年轻秘书点了一份餐,开了最新的电影在看;
陆倾……他好像睡着了。
他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皱着的,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,明明已经陷入了沉睡,却仿佛只要一点风吹草动,就会一秒惊醒的样子。
苏梨盯了他半天,忽然觉得背后有点灼烧。她懵懵懂懂回过头,对上了洛棋含笑的眼睛。
苏梨:?
洛棋指了指苏詹的舱位,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苏梨:……
苏梨果断逃回了自己的座位,心虚地把双脚都收到了座位深处。
就在她这一系列动作完成的时候,陆倾睁开了双眼。他的目光与洛棋的视线相交,随后,他朝着洛棋丢了一个冷淡的眼神。
洛棋:…………
好人没好报啊。
苏梨在旅程的后半段找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。
她打开了随身的双肩包,把初三数学习题册掏了出来。于是整个世界的心跳慌张和分绕绕都不见了,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巍峨壮观的奥林匹斯山。
终于下飞机。
苏詹目送前面闷头走路的苏梨,对洛棋说:“你觉不觉得,她在冒泡?”
洛棋一时懵圈:“啊?”
苏詹指着远处脚步轻盈的苏梨,酸溜溜说:“开心得冒泡。”
洛棋:“……”
浑然不知被误解的苏梨,确实心底软绵绵的,不过不是因为陆倾,而是因为她在旅程中分时段做完了三张初三评估卷,而且正确率达到80。
成就感促生多巴胺,多巴胺带来喜悦。
人体就是这样简单而粗暴。
苏梨的心情愉悦得像小鸟,回过头时撞见尾随的陆倾,她也没有那么紧张了,咧着嘴对陆倾说:“你知道杜晓晓去哪里了吗?”
陆倾没有想到苏梨会主动搭话,愣了愣,温和文:“哪里?”
苏梨忍不住嘴角上扬:“瞿愿家!”
陆倾看着苏梨的笑脸,配合道:“为什么?”
苏梨:“杜晓晓的爸爸原来和瞿愿的爸爸是大学同学,两个人上次家长会后久别重逢,暗度陈仓,结果今年过年直接家庭游了。”
这确实是新鲜出炉的新八卦。
虽然这一班航班允许手机开机且配有wifi,不过苏梨的胆子小,早早地就把手机彻底关了机。刚才开机她才发现杜晓晓向她的微信里发了鸿篇巨制的吐槽。
【杜晓晓】:我和瞿愿现在还是懵的!
【杜晓晓】:你能相信么!这个年代竟然还有包办婚姻!
【杜晓晓】:那两个老头抽了啊啊啊,我的心早就给了跆拳道社八块腹肌的小哥哥了!
【杜晓晓】:他们家清华北大双博导,而我只是一个体育生!不合适的啊!!!
【苏梨】:………………
这可真是新年伊始最大的猛料了。
苏梨笑得眼睛都弯了:“听杜晓晓说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,出的题都是物理题噗……”
对杜晓晓来说,这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凄惨年。
苏梨还沉浸在杜晓晓的惨烈遭遇中,没有注意到陆倾注视着自己目光温存又惬意。
“护照拿来。”苏詹凉飕飕的声音响起来,“要办入关了。”
洛棋:“……”
苏詹定下的海盗位于墨西哥附近的海域。
黄昏时,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酒店。
这座海岛不大,并不是热门的旅游景点,岛上唯一的酒店是一家年代颇为久远的四星级酒店。酒店不大,所有办理入住的宾客都挤在小小的前台,听着服务员蹩脚的西班牙语,艰难地比划着需求。
苏梨站在人群的外沿百无聊赖,远远地看见了酒店外面走过个窈窕的女人。
那是个背着画架的女人。
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,黑色的长发扎成了简单的一束,柔顺地垂挂到腰际,光裸的脚踝上挂了个陈旧的银镯,整个人看起来散漫而又自在。
苏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注意到她。
也许是因为在这座墨西哥小岛上大部分的游客都是典型的拉美裔,忽然出现一个典型的亚洲人显得分外惹眼?
她盯着那个女人好一会儿。
忽然间听见苏詹在身后叫她的名字,她才反应过来:“来了!”
苏詹的手里拿着房卡,道:“酒店是半年前定的,当时没有预留陆倾的位置,所以只订了一个套间,以及前几天协调到的一个单人房。”
额,房间不够的意思吗?
苏梨一头雾水。
苏詹淡道:“暂定洛棋住单人房,我们几个住套间,没有问题吧?”
“没有。”陆倾道。
“……可以。”苏梨茫茫然答应。
酒店的电梯也有些陈旧了,苏梨一路心惊肉跳,终于到了房间。一开门,湿润的海风就迎面而来,房间里瞬间弥漫了一点点大海的涩味。
套房比所有人想象中要小,所有的装修带着浓浓的古朴质感。一眼望去,除了客厅厨房之外还有两个房间,大概是主卧和次卧。
苏詹自然是住主卧,他并没有着急进门,而是领着陆倾去次卧放了行李。
苏梨跟在他们身后,终于忍不住问:“那我住哪里啊?”
苏詹带着她进了主卧。
原来主卧还连着一个小小的房间。
推开房间,里面的色调和外面的装修完全不一致。
整个房间是粉色的,墙壁上画着hellokity,床头系着蓬蓬的蝴蝶结,就连窗帘都是半透明的薄纱配着星星点点的卡通水母。
苏梨:……
陆倾站在苏梨身后,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笑。
“我感觉不太合适。”苏梨忍了忍说。
“挺合适的。”苏詹淡道,“宝宝房。”
“……”
苏梨的海岛之行就这样从宝宝房开始。
酒店距离海岸线十分近,夜深人静的时候,大海的腥涩味顺着海风飘进房间里,隐隐约约还能带来一点点海浪的声音。
苏梨认床,半夜睡不着,又怕经过主卧会吵到爸爸,于是干脆趴在了窗台上,远远地眺望大海。
不经意间,她发现隔壁的阳台上也有个人影,正倚着栏杆静静地站在黑夜里。
陆倾?
苏梨定睛看了一会儿,发现还真是他。
宝宝房的窗户侧面就是次卧的阳台,此刻陆倾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黑暗中,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雕像。
下一秒,陆倾也发现了她。
“睡不着?”陆倾轻声问。
苏梨点了点头。
她原本以为陆倾又要嘲讽她是温室花朵,没有想到这一次陆倾竟然认同地点了点头:“我也是。”
清淡的声音,夹杂在海风里,好像变成了淡淡的香。
然后呢?
苏梨发现自己找不到话题。
于是她挖空心思想了一个话题:“许妄言说,你们之前的那个比赛方给了丰厚的条件,用来交换之前的版权。”
陆倾轻轻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苏梨抓耳挠腮:“那一定有很多钱吧?”
陆倾又“嗯”。
苏梨感觉心尖上的沮丧又伸出了小尾巴,想来想去,她学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,破罐子破摔说:“那你……是不是已经不是很需要钱了……”
和陆倾比,她好像除了有钱,没有别的优点。
现在这个唯一的优点也要不见了吗?
陆倾沉默了几秒钟。
然后他摇头:“没有。”
苏梨:“啊?”
陆倾慢悠悠地分析:“比赛方给的大部分是团队条款,奖金虽然也不少,不过大部分是用来为之后的工作室运营做准备,剩余的发放到个人后,再根据每个人的需求计算入股系数重新征收。”
苏梨听着云里雾里。
陆倾在黑夜里无声地勾嘴角。
他看不清苏梨的脸,不过大概可以想象她的表情。她对钱好像天然地概念并不是十分敏感,此刻脸上应该是写满了困扰,还有一点点焦躁的忐忑表情。
于是他好心地总结:“也就是说,我还是很穷的,很可怜的。”
苏梨:“……哦。”
苏梨放心了。
她金主爸爸的社会地位依旧稳固。
苏梨确实对钱没有概念。
就算是这样,她也依旧发现了这座小破岛上的物价十分坑爹:一杯果汁12刀,一次性游泳圈40刀,所有稀松平常的商品,在这里都带了高昂的价格。
好在风景是免费的。
苏梨在岛上转了一圈,回来时看见洛棋和爸爸一人租了一把躺椅,正带着墨镜,堂而皇之围观过路的比基尼美女们。
陆倾则是不见踪影。
“陆倾呢?”苏梨问父亲。
“买果汁去了。”洛棋指着远处答。
苏梨远远地看见陆倾的身影正走向沙滩上唯一的小卖部,顿时感觉心脏都要提起来了。
四杯果汁是将近50刀。
这得是陆倾多少天的伙食费?
苏梨上气不接下气追上陆倾,把陆倾半道拦截在了小卖部门口,面对陆倾投来的疑惑目光,苏梨匆匆撒了个慌。
“唔……爸爸和洛叔叔说不要果汁,水就可以。”
陆倾抬起眼:“苏叔叔刚才说想喝果汁。”
苏梨撒谎不眨眼:“我爸爸芒果过敏,他自己忘了。”
陆倾:“有西瓜汁。”
苏梨镇定道:“西瓜也过敏。”
陆倾:“……”
陆倾的眼底噙着淡淡的疑惑,他看着苏梨心虚的表情,眨了眨眼,眼里闪过一点明亮的颜色。
“……苏梨。”他轻道,“苏叔叔给了我的钱。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苏梨被当场戳破了心事,窘迫得想要原地钻地缝。
陆倾微笑:“假设不是我付钱,你想喝什么口味的?”
苏梨:“……山竹。”
意外的老实。
陆倾看着她鼻尖上亮晶晶的汗珠,笑了笑:“好。”
阳光下,来往的游客投来不少不经意的目光。
也许这座不知名的海岛上东方面孔的人实在是不多,陆倾显得有些扎眼。
他的个子很高,手臂上依稀露出纤长的肌肉纹理,苍白的皮肤被晒得微微泛红,黑色的碎发贴在微汗的脸颊上,衬得五官越发安静俊美。
苏梨也有些走神,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刺眼。
“苏梨?”陆倾低声问。
苏梨晕晕乎乎,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:“你是不是胖了啊?”
……
不远处,老父亲摘下了墨镜,露出了幽怨的目光。
洛棋看见苏詹愤世嫉俗的表情,感觉到他的身边已经笼盖了一层阴森森的水雾。
“苏总。”洛棋咽了咽口水,“我们的果汁还有戏吗?岛上的物价不便宜……”您女儿还特地追上去阻拦了……
苏詹冷笑:“他缺那几杯果汁的钱吗?”
洛棋:“呃……”
这还真不缺。
这个年轻人光是比赛的奖金数额就十分可观,再加上公司早在一年前就开始筹备的几个新项目,最近已经陆续开始启动。陆倾在这些项目中占了不少技术股份,如果折算成身价恐怕已经是不菲。
不过苏老板这种泄愤式敲诈高中生买高价果汁的幼稚行为……
洛棋忍不住嗤笑:“既然这么吃醋,为什么要带上这小子一起来?”
苏詹面无表情戴上了墨镜,淡道:“我没吃醋。”
洛棋:“……”
是,您是醋坛本身,专门装醋。
洛棋一边暗搓搓吐槽,一边顺势望向远方。
远处是纤细的小姑娘和青春年少的小伙子,各自端着两杯果汁缓缓走来,几乎要跟蓝天碧海沙滩融成了一幅画。
明明养眼得很嘛。
苏梨没有想到,两杯果汁仅仅只是开始。
爸爸好像和陆倾结了仇,上午的环岛游他几乎用尽了各式各样的理由,让陆倾为他买账。
他甚至买了个工艺品——一个椰子壳雕刻拼凑成的兔子。他站在摊位前,挺着一米八的大个子,抱着兔子就像一个40岁的宝宝。
“哎呀,好可爱。”他腆着脸说。
洛棋:= =
陆倾心领神会,默默地去结了账。
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拿了两个兔子,一个塞给苏詹,一个塞给了苏梨。
沙滩上人来人往,无数个老外路过,看见年轻英俊的中年男人和小小的东方女孩一人抱着一个兔子。不少人拿起了相机,交头接耳啧啧称赞。
苏梨:“……”
陆倾戳了戳兔子的脑袋,轻道:“确实很可爱。”
苏詹:= =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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