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桓失踪以来,汤幽雁便没再睡过一个好觉,知道今夜夙砚和唐不言会进府寻找证据,这让她更加辗转难眠。深知此夜定是难眠而终,汤幽雁也就索性和衣起身,几步走到隔壁厢房。
厢房内物件极少,空落之感慎重,这倒显得正中的那把古琴越发显眼起来。汤幽雁一如往常地端坐于琴旁,纤纤玉指从每一根琴弦上轻轻抚过,却细心地没有撩拨出丝毫琴音。若是白日时分,她一定会好好弹上一曲来疏解心中烦闷。
这把古琴是十年前汤锦特意派人寻来一讨爱女欢心的,只是可惜那时的汤幽雁年岁尚小,对这种琴瑟琵琶丝毫不感兴趣,她更爱的是小说话本里的风花雪月与传奇轶事,甚至觉得用琴声来排解情绪的娘亲简直是无聊至极,要不是家教在此,她都想像说书先生一样连翻白眼了。
但是这一切都终止于九岁那年,她随父亲进京述职,在太后花苑里闲逛的时候正好遇见了云桓。那时的云桓刚刚十岁出头的年纪,可他手上功夫却已经是京中一绝,琴技高超,琴音流畅,深得太后的喜爱,经常唤他入宫来弹上一曲。而这次,恰好被汤幽雁遇上了。
翩翩公子,如玉如霜,但此相见难相知,得来半曲误终生。
从京中回来后,汤幽雁就迷恋上了练琴,汤锦对此深感欣慰甚至给她找了最好的师傅。琴弦磨破汤幽雁还稚嫩的指尖,又在上面附了一层厚茧,可她却从未展现出一分退意。因为她心如明镜,这一定会成为她和云桓相识的契机,而事实也恰好如此。
那日云桓刚到汤府时所听到的琴音是她故意而为,琴痴又怎会不爱知音。这样的小心思,真的让汤幽雁在七月中大半的时间里都陪在了云桓的身边,或是共曲,或是共游,郎才女貌,汤锦甚至在晚宴上正式表达了求亲的意愿。
而云桓的婉拒也在汤幽雁的意料之中,她不恼不怒,因为她知道自己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,一段足以让云桓把对她的欣赏转化为爱的时间。
汤幽雁漂亮、有能力而且有心机,是个标准的祸水胚子,若不是算漏了两件事,她真的
有十足十的把握在最后嫁给云桓为妻。第一件是云桓的突然失踪,第二件则是偷寻证据时被她发现的那副海棠美人图。只一眼,汤幽雁就能断定画中人正是那晚所遇的姑娘,这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一类的能力吧,可以自动分别敌我。
“她会把你带回来的,你终究还会是我的。”汤幽雁小声地念叨了两遍,琴弦入手时又冷又痛,汤幽雁对此心烦难耐却又偏偏有着旁人羡慕不来的绝佳琴技。时至今日,就算敏慧如她也一时难以分辨,坚持到现在的自己究竟爱的是云桓,还是少时流连在云桓指尖的那抹琴音。
……
桃花卷内
“疼疼。”夙砚虽足够小心地揉着自己后脑上磕出来的青包,却还是疼得她咧着嘴直抽抽,心中也因此有些闷火。晃悠着身子四处瞅了瞅,可放眼看去的,除了桃花就是桃花,这让夙砚好生郁闷,“怎么回事啊,刚才不还在汤府吗,唐不言!唐不言!你在不在啊!”
连喊数声都无人应答,这下夙砚心中可就只剩下了担忧,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有妖气在身的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怎么也比唐不言要落得安全。而且这小子要真的出了事,那她这几个月就算白忙一场了,思及此,夙砚是连青包也不管了,赶忙四处找了起来。
桃花林面积不小,夙砚从衣袖下摆处扯下几根布条,每逢几棵树就绑上一个作为记号。幸好唐不言在被吸进桃花卷之前曾把夙砚的衣服紧攥在手中,这让她只绕了几棵桃树,便发现了那已经一身是血的公子哥。
“唐不言!唐不言!”夙砚拍了两下他的脸,见他尚有几分神志便放下心来,“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了?这是哪儿啊?你还能不能动?”
唐不言缓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的小妖怪是夙砚,努力几下后,冲她展现了一个巨丑无比的笑容,“我没事,应该还能动,不过夙砚,看来你不记得进来之前的事了。”
“进来?”听唐不言这么一说,夙砚便反应了过来,有些泄劲地松下了肩膀,“这么说这里就是桃花卷的内部了?本来是来救人的,没想到还把自己搭进来了。等等,唐不言,我是被琴声吸引才中计的,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“还能怎么进来的。”唐不言不自在地摸了两下鼻子,然后故意在夙砚面前晃了晃自己那布满血迹的衣袖,说笑道,“当然是被赵君寒打进来的啊,你这个会妖术的都被解决了,那你觉得我这个与人族无异的妖怪还能撑多久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夙砚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,也就信了唐不言的这套说辞,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什么办法,夙砚索性委身将唐不言架在肩上,一步一趔趄地妄图往桃花林的外面走去,“现下我们两个人都被困在这里了,连怎么从这个叫桃花卷的东西中出去都不知道,还怎么找云公子啊。”
“云公子的话,可比离开的门路要好找的多哦。”
夙砚话音刚落,一道清雅之声就突然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。两人下意识地转头回看,那个在桃花树下一身白衣微笑以对的男人正是失踪数日的云桓,云公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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