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陆桓意总觉得师父这番话哪里不对,又思索不出哪里不对来。
他来不及深思,天空中的尹烛突然发出一声他从未听过的叫声,不像是从喉咙里迸发而出,更像是从身体里,灼起血液后疼出来的怪叫。
抬头一看,那红光愈发刺眼,竟然刺破了尹烛尾巴上的皮肤,一束光斜着劈过来,险些将他尾巴上的鳞片都劈掉。
陆桓意咬了下牙,无奈回到师门后就没有在兜里揣符这个习惯了,他手上也没件兵器,想帮忙也帮不上。
他干脆悄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——被师父看见他用血施法又要被骂了——冲着红光那边甩出两滴血,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,随后几声闷响,红光内竟然淌出血来。
师父一愣,立刻看向了陆桓意,陆桓意自然是没敢于师父对视,焦急地看着空中缓缓落下的尹烛。
周围的师兄师姐们立刻压制住了那抹红光,尹烛身后四翼若隐若现,因为疼痛的缘故一直甩着尾巴,尾巴尖儿上被劈开的肉往外淌着血,鳞片竟真的掉了一片下来。
那红光见了鳞片,像是发了狂似的,五个师兄都没能压制得住它,直直冲着鳞片飞过来,师父一个转身飞到鳞片之前,从袖中抽出拂尘冲着红光甩去,其余的师兄师姐们也一同冲了上去。
陆桓意快步冲到了尹烛身边,扶住他,“……忍一下,我让三师叔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尹烛咬着牙点了点头,在这样冷的天里额头上竟然布满了汗,唇色发白,但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
三师叔推开围在周围的人,从袖子里掏出几瓶药来,见了他的尾巴,先是一愣,“怎么鳞片都掉了……”又将药粉撒上去,碎碎念道,“这样光上药可长不好了,鸣蛇的鳞片可是很珍贵的,没个百十年长不好了。”
陆桓意伸手捂住了尹烛的耳朵,愣了下,后知后觉尹烛已经听见这句了,抿抿唇,不再作声。
三师叔帮忙处理好伤口后尹烛便不再疼得那么厉害了,但还是大口喘着气,一看就是没缓过劲儿来的样子。
“下次再打架让我上行么?”陆桓意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,“你本来就是个谁都想抓来研究一下,族人还对你有着强烈呼唤的宝贝妖怪,能不这么拼命么?”
“那你呢?”尹烛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陆桓意,“你天生阴气重,在妖魔鬼怪里可是大补品。”
“行了两个大宝贝,看看那边
儿呗。”陆朴怀指了指那边已经被压回原形的红光——不过是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少女,那少女的衣服极其眼熟,陆桓意愣了会儿,才想起来是之前抓走自己的那个黑袍道士旁边的那个人。
“师父,”陆桓意立刻喊了一声,“上次我受伤,就是她和另外一个道士抓的我!”
“就是她?”师父皱起了眉。
“就是她!”陆桓意嚷嚷道,“她还用匕首扎我!手脚都是她扎的!”
师父眉头皱得更深了,“把她关进地牢里,不管有什么缘由,先将刑罚用过一遍再说。”
“是。”领了命的两个徒弟弯下腰,在少女手上和眉心都画下符咒,随后将她带去了地牢的方向。
陆桓意又冲着那边瞪了两眼才收回了视线,看着尹烛,“要钻进来歇会儿么?”
“要。”尹烛应了一声,缓缓变回了小蛇的模样。
他变成小蛇的模样也有了些许变化,额心的妖纹更加明显,颜色也愈发鲜艳了。
陆桓意把尹烛捡到兜里揣着,又收拾起他的衣服,抬起头,陆枕书正站在一旁,皱着眉看着他们。
“你们俩……”陆枕书犹豫地开口,还没说完就被陆桓意打断了。
“我们俩,”陆桓意看着他,“就是你想的那样,别问,问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陆枕书伸手揉了揉陆桓意的脑袋,“你考虑清楚了就好。”
陆桓意笑了下,“考虑得不能再清楚了。”
出了个插曲,年夜饭还要继续吃,不少人纷纷直呼没有打过瘾,师父说要不你们再去外面打一架呗,有不少人了就冲了出去,一片欢声笑语中打起了群架。
有什么东西沿着墙角,钻入了地牢之中。
地牢没有谁来把手,一旦被关进去,四肢筋脉被封,每日受尽各种苦难,待够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外出。
因此那东西也没有探入地牢内,而是在门口,化了人型。
冬季末尾,夜晚的光线依旧是薄弱的,只能隐隐看清那是个成年男子的身型。
“你还没有放弃啊,”他说,“都快三千年了,你怎么还不放弃呢?鸣蛇的鳞片入药……怎么能救得了他呢?”
过了许久,里面才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女声,“那你……又放弃了吗?不试试,怎么知道能不能救呢?”
“放弃了,”那人靠在地牢门口,用手指在雪地上画了个圈,指尖立刻被冰雪冻得通红,“一早就放弃了。”
地牢里的少女虚弱极了,每说一句话都要停许久,“是……是你用情,不够深罢了。”
那人不答话了,把手指插进雪中,深吸了一口气,再吐出来时还带着几分颤抖。